俄方臨時變卦，會見被推遲 3小時

2008年10月28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到莫斯科與普京舉行中俄總理第13次定期會晤。當日，我和什馬特科代表兩國政府簽署《關于在石油領域合作的諒解備忘錄》，中石油與俄管道運輸公司簽署了《關于建設和運營斯科沃羅季諾至中國邊境原油管道的原則協(xié)議》。在這次溫家寶總理訪俄期間，中俄雙方基本敲定要建設中俄原油管道，離簽署最終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協(xié)議只有一步之遙了。

接下來近4個月的時間，雙方政府、企業(yè)、金融機構(gòu)圍繞合同細節(jié)、利率等問題又進行了多輪艱苦談判。2009年2月17日舉行中俄能源談判代表第三次會晤，相關文件要在會晤時簽署，因此在會晤前雙方企業(yè)和金融機構(gòu)進行了通宵的談判談定了文本。

2009年2月17日上午在北京人民大會堂由王岐山副總理和謝欽副總理率領雙方團隊舉行中俄能源談判代表會晤。上午談得很好，一切順利，王岐山副總理宴請謝欽副總理，計劃在宴請后舉行簽約儀式，簽約后溫家寶總理在中南海會見謝欽副總理一行。但就在宴會席間，俄管道運輸公司總裁托卡列夫突然向俄羅斯能源部部長什馬特科匯報合同文本中有幾處無法與中方達成一致，關鍵是俄石油公司和俄管道公司要求貸款要分別貸、分別還，形成各自的協(xié)議文本，而不同意共同簽在一個文件中，如果不改合同簽不了。

俄方經(jīng)常在最后關頭生變，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知這是不是俄方的談判策略。后來在布拉戈維申斯克談天津煉油廠項目時也是這樣，一切都談妥了，俄方安排在黑龍江上游船吃晚飯。只待上岸后就簽，但就在游船上俄方突然提出他們不能保證向天津煉油廠提供原油，要求在協(xié)議文本中修改這一條款。我很奇怪俄方為什么要這樣改，買俄羅斯原油不是俄方的愿望嗎？否則天津煉油廠與俄羅斯合資有什么意思？就為這一條款雙方人員一直耗到后半夜，雙方無關的其他企業(yè)人員都困了、不耐煩了。俄方帶頭玩起了“賭博游戲”，押賭今晚能否簽約，幾點能簽約，猜得最接近者贏。和俄羅斯俄鋁談遠東瓦尼諾港合資時也是同樣的情況，上午談好了合資文本，下午簽約儀式時俄方突然提出要減少中方股比，我氣憤地離席而去。

在向王岐山副總理匯報這一突發(fā)情況后，他說：“沒達成一致意見繼續(xù)談，我們等著。”隨后，中俄雙方能源部部長、中石油和俄管道運輸公司的領導相繼離席去進行磋商。

俄羅斯謝欽副總理和俄羅斯大使把我拉到一邊，拼命解釋，要求中方接受俄方意見，把本來一份協(xié)議拆成兩份。這倒也沒有什么，但要說服中石油和國家開發(fā)銀行。國家開發(fā)銀行會不會擔心俄羅斯管道公司如何保證還款能力，需要在條款中有新的約定。這些都需要時間。我向王岐山副總理報告后，他很沉著，決定耐心地等，讓雙方工作層抓緊修改文本。這樣一等就是3小時，我怕領導著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由于之前沒有預料到要舉行談判，因此出現(xiàn)了雙方企業(yè)領導和人員站著談判的有趣現(xiàn)象，俄羅斯副總理謝欽、俄羅斯大使和我，加上一個翻譯就站在電梯旁邊談。在協(xié)商解決雙方分歧后，等待企業(yè)準備文本時，謝欽一改以往嚴肅形象，面帶笑容、心情放松，甚至還主動和中方工作人員合影留念。終于在5點多，比原定時間推遲了3個多小時后，才在人民大會堂舉行了隆重的簽約儀式，我和俄羅斯能源部部長什馬特科代表兩國政府簽訂了政府協(xié)定。同時，一攬子簽署了250億美元融資貸款合同、中俄原油管道建設和運營合同以及長期原油貿(mào)易合同（從 2011年1月1日起，在未來20年內(nèi)俄羅斯每年通過管道向中國供應1500萬噸原油）。

中俄原油管道在人民大會堂簽約。張國寶（右）和俄羅斯能源部部長什馬特科（左）代表兩國政府簽字。

王岐山副總理和謝欽副總理見證，15年談判終于一錘定音了。溫家寶總理在中南海的會見也推遲了3個小時，領導人都表現(xiàn)出極大耐心，也讓我十分敬佩。

當天，感慨之余我寫了一首《菩薩蠻》詞紀念這一天的艱苦談判。

菩薩蠻?慶中俄原油管道簽約

十五載跌宕博弈，

一晝夜鏖戰(zhàn)斗智。

安大多詭譎，

泰納藏玄機。

政經(jīng)相交織，

外交暗角力。

首腦親運籌，

遠東布新局。

兩國政府簽署的關于石油領域的合作協(xié)議、貸款協(xié)議、管道建設及原油貿(mào)易合同，于 2009年4月21日開始正式生效。

2009年6月，國家主席胡錦濤再次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6月17日在與梅德韋杰夫總統(tǒng)會談時再次強調(diào)：“全面落實中俄石油領域合作政府間協(xié)議，為兩國開展長期全面穩(wěn)定的能源合作奠定堅實基礎，積極推進可再生能源、新能源等領域合作，形成兩國全方位、綜合性能源合作格局。”中俄之間在原油管道取得突破后，互信關系加強，迅速向天然氣、煤炭、電力、可再生能源等其他能源領域合作發(fā)展。會見后進行簽字儀式，我和什馬特科部長簽署了中俄天然氣合作和煤炭合作的諒解備忘錄。

中俄雙方簽署能源合作與地區(qū)合作文件  

2009年，國家副主席習近平率團訪問了俄羅斯遠東地區(qū)和莫斯科、圣彼得堡，我和陳元同志等全程陪同。訪問中，習近平副主席繼續(xù)做俄羅斯領導人工作，發(fā)展和鞏固中俄能源合作成果。在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和國務委員劉延東見證下，由我和俄羅斯原子能工業(yè)公司總裁基里延科（俄羅斯原總理）、地區(qū)發(fā)展部部長簽署了能源合作和地區(qū)合作的文件。

中俄原油管道建設問題雖然塵埃落定，但是國際政治經(jīng)濟博弈是復雜的。俄羅斯在決定建設通往大慶的石油管道之時，也沒有忘了安撫日本，決定在薩哈林島與日本合資建設一個年產(chǎn)700萬噸的LNG工廠，向日本供應液化天然氣。日本首相親自到薩哈林島出席開工儀式，日本方面也得到了心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