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早報：海上發(fā)生沖突后，中國經(jīng)常說自己的行為“專業(yè)”或“克制”，但其他國家卻認為中國采取的措施具有挑釁性。您如何解釋這種現(xiàn)象？

吳士存：在南海問題上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對與錯的標準。在有些國家眼中現(xiàn)在中國做什么都是“錯”的，而任何侵犯中國權(quán)益的事情都是“對”的。這是因為“話語權(quán)”不在中國這邊。

如果你看看明朝（1368-1644）的、民國時期的甚至美國出版的地圖，你都會看到西沙群島后面用拼音寫著“中國”這幾個字。

1931年，日本占領中國東北后，在印度支那擁有殖民地的法國深感擔憂。因為如果日本南下，其在該地區(qū)的地緣政治利益將受到威脅。所以法國占據(jù)了南海的九個島礁（包括中業(yè)島），這就是“九小島事件”。

但這些島礁原本就是中國的。中國從來沒有聲稱“整個南?！倍紝儆谥袊?，而是說這些被非法占據(jù)的島礁應該歸還給中國。

最近，中國海警在仁愛礁鄰近海域向菲律賓船只發(fā)射了水炮，中國因此受到批評。在我看來，這表明了中國方面的克制，因為他們本來可以采取更加強硬的措施。但現(xiàn)在的敘事卻顛倒過來了——中國明明是受害者，但在當前的敘事中，中國卻成了“侵略者”。

南華早報：您認為中美大國之間競爭對南海爭端造成了什么樣的影響？

吳士存：南海已經(jīng)成為美國維持西太平洋霸權(quán)和海上主導地位的重要因素。隨著中國海上力量的擴張，美國傾向于認為中國想把美國“趕出”南海。但其實中國并不想這么做。

南海對中國的意義不僅限于鄰國非法占領的島礁。它是中國的重要海上通道，是通往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重要通道。

此外，如果中國遭受核打擊，它將從南海發(fā)動報復性的打擊。

我認為美國已經(jīng)看到了這一點，這就是為什么它開始在南海挑釁中國，并試圖危及中國與其他爭端國之間的關系。這個問題應該放在中美權(quán)力競爭的背景下來看待。事實上美國已經(jīng)放棄了它在南海爭端中的“中立”立場，因為它知道保持中立不符合其戰(zhàn)略利益。在此背景下，只要中美之間還存在競爭，南海問題就不可能通過簡單的談判協(xié)商得到解決。

南華早報：美國智庫戰(zhàn)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的報告指出，越南近幾個月來加快了在南海的填海造地活動。您對此有何評價？

吳士存：我認為中國應當對越南在南海的非法活動采取必要的反制措施。

首先，越南的行動違反了《南海各方行為宣言》（DOC）并且改變了現(xiàn)狀。

越南完成填海造地后，可以預期它將部署軍事力量。如果看看越南與美國和日本的安全合作深度，越南在南海修建的軍事設施可能會在未來提供給日本和美國使用。這將嚴重損害中國在南海的防御、威懾和軍事投射。

根據(jù)CSIS的報告，越南在南海修建了一個前哨基地，該基地長達4公里（2.5英里），可以維持一條長3公里（1.9英里）的跑道。

南沙群島的柏礁如今已超過4000米長，足以修建跑道供大型軍機起降。CSIS

越南的填海造地工程正在南海的一些最佳位置進行，一旦完成，可能會改變地緣政治格局。

這其實也開創(chuàng)了一個不好的先例。也許中國會悄悄抗議，但如果沒有國際壓力的話越南將繼續(xù)這些活動。我們需要通過外交照會或反制措施保持國際壓力，并保持一定程度的透明度。

一些美國學者可能會感到疑惑，為什么中國至今沒有對越南采取行動，卻對菲律賓在仁愛礁的坐灘軍艦如此關注？填海造地帶來的負面影響比菲律賓的坐灘軍艦更大，這是不是雙重標準？過去中國曾對越南的造島和單方面油氣開采施加過外交壓力，甚至采取了海上行動。

與此同時，越南則不斷抗議中國在西沙群島的所作所為。就連永興島上新開張的一家火鍋店也引起了越南的抗議。

南華早報：越南方面今年6月表示，它準備與菲律賓就雙方重疊的大陸架主張舉行會談。這會對中越兩國間的海上爭端產(chǎn)生什么影響？

吳士存：中國不會承認越南與菲律賓之間的大陸架劃界。

表面上這件事是菲律賓在主導，但我認為背后是越南試圖鞏固其在南海的非法控制。越南的戰(zhàn)略非常明確——它正在利用填海造地來鞏固其非法獲得的利益并在南海發(fā)展軍事和民用設施。

與此同時，越南于2009年與馬來西亞聯(lián)合提交了有關南海南部地區(qū)的大陸架提案。2022年12月，越南與印度尼西亞簽署了一項關于劃定兩國專屬經(jīng)濟區(qū)的協(xié)議，其中部分位于中國的斷續(xù)線內(nèi)。這給中國帶來了困境，因為如果中國拒絕承認越南同印尼之間的劃界意味著中國將不得不將第三國牽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