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師夷長技以治夷”：積極參與全球法律秩序建構

讀完這本書，很容易讓人想到魯迅的名言，“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四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里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魯迅用“吃人”來批評傳統(tǒng)文化無疑有些刻薄，但是，這句話里把“仁義道德”換成“自由法治”來看西方卻剛好合適。中國文明是一個以農業(yè)為基礎形成的以仁愛、和諧作為最高價值追求的文明，而西方文明從一開始就建立在海盜、商業(yè)貿易的奴隸制基礎上，而現(xiàn)代西方的興起又建立在槍炮殖民主義、帳薄資本主義的掠奪基礎上。因此，無論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的對立，還是西方文明與中國文明的對立，始終充滿著道德與資本之間的對立，這種對立在今天變成了人類命運共同體與西方種族中心主義在建構全球秩序中不可調和的對立。

人類歷史是曾經分散在不同地區(qū)的國家、民族和文明不斷推動全球一體的全球化歷史。這個歷史既是不同的國家、民族和文明之間相互交流、借鑒、學習和融合的歷史，也是彼此競爭、沖突和戰(zhàn)爭的血與火的歷史?！拔锔偺鞊瘢m者生存”，每個國家、民族和文明都面臨著挑戰(zhàn)與應戰(zhàn)、生存與毀滅的考驗。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人類歷史中的競爭、沖突和矛盾是現(xiàn)實的，永恒的，而和平、和諧往往是理想的，短暫的，而且每一次短暫的和平不過是為了下一次更為激烈的競爭儲蓄力量、鋪平道路而已。

今天中美貿易戰(zhàn)絕不是發(fā)生在中國和美國之間，也不是局限于經濟貿易，而是全球化進程中對全球秩序的不同利益、不同觀念、不同價值之間的沖突和斗爭。這場斗爭將會深刻地影響全球秩序的未來發(fā)展方向。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是中華文明經歷幾千年興衰循環(huán)中的歷史經驗總結。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應該感謝特朗普發(fā)起的貿易戰(zhàn)，讓中國人從幾十年和平繁榮中驚醒過來，認清我們身處其中的世界是西方文明所主導的世界，是由美國單極霸權支配的世界帝國，是一個技術、金融、貿易和法律所編織起來的全球法律帝國。

然而，隨著中國的崛起，美國支配的世界帝國政治法律制度和文化價值形態(tài)作為上層建筑已經不能適應中國經濟增加和美國經濟相對衰落所帶來的全球經濟基礎的劇烈變化。這種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矛盾導致美國建構的世界帝國處于衰落之中，世界出現(xiàn)多極化趨勢。今天，我們正處在一個舊的全球秩序已經在衰落但新的全球秩序還未見雛形的大轉型時代。

現(xiàn)在很多人喜歡用“持久戰(zhàn)”來描述中美貿易戰(zhàn)。若從這個角度看，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的百年歷史屬于戰(zhàn)略防御的第一個百年，從1949年以來的百年不過我們始終處在戰(zhàn)略相持階段，而中美貿易戰(zhàn)不過是這場漫長的“文明持久戰(zhàn)”中的一場戰(zhàn)役而已，我們必須以更長的歷史眼光來看待人類文明的未來發(fā)展走向。

從1840年以來，面對西方建構的全球秩序，中國始終以“師夷長技以治夷”的積極能動態(tài)度來學習西方的法律，從翻譯《萬國公法》、設立“總理衙門”乃至清末制憲改革和法律改革運動，都是在系統(tǒng)學習西方的現(xiàn)代法律知識，探索一條依法治國、建設現(xiàn)代法治國家的道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對西方法律（尤其美國法律）始終保持辨證的態(tài)度。

一方面，我們始終認為，西方法律制度是對人類文明做出了巨大貢獻，尤其是塑造了現(xiàn)代制度，從而成為我們認真學習和借鑒的榜樣。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在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過程中，始終堅持“市場經濟就是法制經濟”的原則，從而大規(guī)模地學習美國及其他西方國家的法律制度，正是基于這種開放的學習態(tài)度，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初步形成，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出局規(guī)模，推動了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的進程，推動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日趨完善和定型。

另一方面，在學習西方法律的過程中，我們始終對秉持“師夷長技以治夷”的態(tài)度，基于現(xiàn)代法治的基本原理對西方法律中不合理的要素提出批判。在改革開放之前，我們對西方法律的批判集中在“不平等條約”問題上，而現(xiàn)在，當中國開始積極籌劃參與全球市場經濟建設，就必然要求中國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來積極參與構建公正合理的全球法律秩序。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所要面對的首要任務就是批判美國將其國內法凌駕于國際法的司法霸凌主義。而這個批判就需要基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政治理念，探索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全球秩序。

十八大以來，中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進入了新的時代，這也是中國經濟全面融入全球經濟的時代。世界日益離不開一個開放、發(fā)展和繁榮的中國，中國的經濟發(fā)展和國家利益也和全球經濟的發(fā)展細細相關。這就意味著我們必須以理性開放、積極有為的態(tài)度來建構一個更加公正合理全球法制秩序。在這個過程中，“師夷長技以治夷”依然是我們的法寶，一方面要以開放的心態(tài)學習西方在推動全球治理進程中如何運用法律技術手段來建構全球秩序，另一方面要對美國的司法霸凌主義展開針鋒相對的斗爭，為中國經濟和世界經濟持續(xù)繁榮穩(wěn)定奠定法律基石。

如果說此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集中在國內法律體系和法治秩序建構，那么伴隨著應對中美貿易戰(zhàn)中的美國司法霸凌主義，我們需要加快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國際法律體系和國際法治秩序，從而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進入到歷史的新階段，為全球法律治理提供一個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