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在路上再次碰到那個老太太，老太太說：“你那天去做工作，我在樓上聽到了，謝謝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我去你們隊里表揚你?！崩蠗钫f大可不必，其實心里挺高興的，因為市民的認可和表揚使得這項簡單重復的工作顯得更有意義。

然而，沒過幾天，石材店老板家的那只母雞被第三方城市管理檢查拍了照，街道因此被扣了分，老楊于是再次上門拜訪，老板顯然不耐煩了，說我們?nèi)︷B(yǎng)起來吧，老楊勉強同意了。后來老楊又看到那只雞，再次去做工作，大概是老板經(jīng)不住老楊的“騷擾”主動將母雞殺了。

被罵被打被威脅

城管工作與市民日常生活高度相關(guān)，尤其遭到店家、攤販的嫉恨，被打被罵被威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這些在媒體的報道中經(jīng)常被略去。前天筆者在另一中隊調(diào)研，該隊中隊長向筆者展示了他近期遭受跟蹤威脅的短信，內(nèi)容如下：

2015年7月2日

怎么不接電話，今天你無理搶我的東西，還打我的人，你住的地方我知道，你和你老婆小孩小心點，我要撞死你家人。

2015年7月6日

你今天把小姑娘帶到辦公室去了，小姑年還蠻可愛的。我一直在你后面……人被打，東西被你搶，你還要我寫保證書，你是公，我是私。被你搶的東西不給，你看著辦。我的車況不怎么好，剎車容易失靈。

實際上，在媒體和社會高度關(guān)注的背景下，城管隊員和協(xié)管員絕不會主動與攤販發(fā)生沖突，武漢市2008年起一再要求城管隊員“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一定程度緩和了矛盾，同時也給城管人員的人身安全帶來一些威脅。

在當前的工作環(huán)境下，52歲的老楊說，做協(xié)管員要有點“二皮臉”，聽得了孬話，別人罵你就當做沒聽到，只要把事情做完就行了，畢竟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盡管如此，老楊及其隊友仍然不免遭到打罵。

有一次老楊管理占道經(jīng)營時，對方打電話叫了一車人過來準備毆打老楊，幸虧旁邊停車場和酒店的保安過來幫忙將他們驅(qū)趕走了；協(xié)管員小梁（22歲）在勸阻一家當街宰殺雞鴨的店子時，被老板用雞子揮打，一條胳膊有數(shù)條劃痕；協(xié)管員小曹（28歲）在勸阻一家違建時，被戶主打了一拳；在D街道，協(xié)管員小聰（30歲）白天管了一個攤子，晚上回家時被這戶人家拖到巷子里打個半死。

按理說，老楊年老穩(wěn)重不會發(fā)生此事，但一個月前他也被追著打了一次，當晚，老楊對一家長期出店經(jīng)營的蝦館進行管理，他很客氣地勸店家將桌椅搬到店里去，沒想到遭到老板的員工追著打，幸虧老楊跑得快，啤酒瓶未擊中頭部而是打到背上，最后對方僅賠300元錢草草了事，老楊感到非常委屈。

老楊的工作基本代表了路面管理者工作的常態(tài)，每天重復的工作中包含著委屈、威脅和快樂。像老楊這樣的四五十多歲的人在城管協(xié)管系統(tǒng)中并不少見。

例如在菱湖中隊44個協(xié)管員中，45歲以上的有20人，占比45%；在D街道25個協(xié)管員中，45歲以上的有18人，占比72%；在某直屬隊154個協(xié)管員中，45歲以上的協(xié)管員有90人，占比58%。這些人大都是1990年代的下崗失業(yè)工人，因為已經(jīng)失去了市場競爭力，而愿意“留守”城管系統(tǒng)，這份不算好的工作為他們提供了基本保障。

“起碼有個地方幫忙交社保、醫(yī)保，我們就是奔著這個來的”；為了工作，他們長期培養(yǎng)的自尊被損害了，“這份工作需要有點‘二皮臉’”；他們的人身安全也處于不可控的風險之中。年輕協(xié)管員在市場上有更多機會，隨時準備離職，正是這批老年協(xié)管員構(gòu)成城管隊伍堅實的基礎，承擔著城市管理中的大部分工作，他們平凡而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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