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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斯威夫特,一位美國制造的“美國小姐”
最后更新: 2024-05-09 07:00:59精致的反叛
在當下,盡管美國主流媒體對泰勒·斯威夫特的贊頌花樣百出,但早年間,當她還是以一名鄉(xiāng)村歌手的身份聞名于世時,也曾遭遇自四面八方的惡意攻訐。
鄉(xiāng)村音樂是一種在美國本土,特別是南方地區(qū)具有廣大群眾基礎的民族音樂,成型于上個世紀20到30年代。這種音樂類型曲調簡單,有一定的重復性,易于傳唱,歌詞朗朗上口,具有敘事性,主題內容多為對勞動的贊頌,對鄉(xiāng)土生活的熱愛以及對情感關系的描摹。
就像雷鬼音樂一樣,鄉(xiāng)村音樂也有其獨特的受眾群體,那就是生活在美國廣大鄉(xiāng)村地區(qū)的白人,故而這種音樂也被稱為“藍領音樂”。
說點題外話,關于鄉(xiāng)村音樂的起源,有說法是來自英格蘭的民謠,實際上根據(jù)現(xiàn)在的很多學術研究,鄉(xiāng)村音樂吸收了諸多的元素,包括愛爾蘭和蘇格蘭的民謠,甚至還有部分黑人音樂。
被稱為“紅脖佬”的美國底層白人男性正是鄉(xiāng)村音樂最穩(wěn)固的消費群體,而鄉(xiāng)村音樂主要依靠電臺傳播的這一特點,更是將農牧業(yè)人員和運輸業(yè)人員都囊括其中。在美國電視臺舉辦的、由觀眾投票產生冠軍的大型平民選秀節(jié)目中,鄉(xiāng)村歌手容易摘得好成績的原因就在于此,它的群眾基礎實在太廣,受眾太多。
比如??怂闺娨暸_舉辦的《美國偶像》,其第四季的冠軍凱莉·安德伍德就是一名鄉(xiāng)村歌手,而在NBC主辦的《美國之聲》中,鄉(xiāng)村歌手的比例更是高得離譜,第三季的冠軍卡莎迪·普、第四季的冠軍丹尼爾·布拉德伯瑞,第七季的冠軍克雷格·維恩·鮑德,第十一季的冠軍桑丹斯·海德——甚至連其中一位常駐評委布萊克·謝爾頓,其本人也是知名的鄉(xiāng)村音樂歌手。
(《美國之聲》第四季的冠軍丹尼爾·布拉德伯瑞,牛仔馬甲和牛仔靴的打扮,非常鄉(xiāng)村 )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之聲》里的鄉(xiāng)村歌手比例也遠高于《美國偶像》,前者在2011年才舉辦了第一季,后者則是2002年,這也從側面印證了美國保守主義風潮在近十幾年的回歸。
早年的鄉(xiāng)村音樂歌手多為男性,直到現(xiàn)在,從整體來看,在美國的鄉(xiāng)村音樂歌手中,男性的比例和名氣也都遠超于同時期的女性(在爆出負面新聞后,聽眾對于鄉(xiāng)村男歌手的容忍度也更高)。在歷史和地理因素的雙重作用下,鄉(xiāng)村音樂自身呈現(xiàn)出一種和聽眾的價值觀相符的保守主義基調,槍支、皮靴、牛仔、酒精這些男性化符號在歌詞中被一再傳唱,樂迷對鄉(xiāng)村歌手形象的要求也相對遵循著保守主義的信條。
因而,在女性思潮沖擊越發(fā)兇猛的21世紀,鄉(xiāng)村女歌手的生存態(tài)勢并不樂觀,敏感尖銳的社會議題,如性別不公、家庭暴力、種族歧視、鄉(xiāng)村生活的空虛等并不受聽眾們的待見,沒有商業(yè)上的支持,創(chuàng)作的空間被一再壓縮,男女之間纏綿悱惻的情愛就成為了女性歌手們相對固定的選擇。
而泰勒·斯威夫特的成功之處就在于此,她在鄉(xiāng)村音樂時期的創(chuàng)作基本不涉及敏感議題,不論是政治性還是社會性,僅專注于個體的成長體驗,且這種體驗大多和青少年時期的情感經歷直接關聯(lián)。
通常,她的歌曲會從第一人稱視角展開,隨著旋律的遞進,慢慢地講述一個女孩在戀愛中所能體會到的各色思緒,有時是一見鐘情的激動,有時是心有不甘的嫉妒,有時是一別兩寬的灑脫——但這些所有的情緒,都是來自她的真情流露,輔以平視的第一人稱敘述,使得她的一首首歌曲像極了一段段私人日記,歌迷收聽的過程就像是在閱讀她的隱秘心情。
私密體驗的獲得幫助泰勒·斯威夫特和歌迷之間建立了一種更為親近的雙向鏈接,而這種雙向鏈接也隨著社交網(wǎng)絡的迅猛發(fā)展被進一步放大,名人們可以在上面分享自己的生活感悟并直接被粉絲閱讀接受,即時獲得粉絲的留言反饋,粉絲們也可以直接向偶像喊話,傾訴自己的遭遇,甚至直接表白。
就在泰勒·斯威夫特名氣日漸壯大的同時,媒體和輿論的目光也從她的作品慢慢轉移到了她的私生活之上。盡管她對鄉(xiāng)村音樂有著無與倫比的熱愛,但中產家庭的出身決定了她不可能完全認同并遵守鄉(xiāng)村生活中相對保守的價值觀。她的每一段情感經歷都會被媒體挖出來放在放大鏡下肆意評論,雖然這其中并無任何的狗血橋段,甚至是體面的開始和體面的結束。
如果說這一階段輿論對泰勒·斯威夫特私生活的關心,還僅僅是出于挖掘名人軼事當作茶余飯后談資的好奇,與他們之前對所有明星藝人所做的沒什么不同,比如關注麥當娜和羅德曼的交往,布蘭妮和賈斯汀的分手,而隨著泰勒·斯威夫特聲望與日俱增,媒體對于她的關注,則更多聚焦于她個人的政治主張。
鄉(xiāng)村音樂時期的泰勒·斯威夫特對于政治議題的發(fā)言非常謹慎,曾經不止一次在公開的對話中表示,她對女性主義方面的知識了解不多。2012年,泰勒·斯威夫特參加了大衛(wèi)·萊特曼主持的脫口秀。在節(jié)目中她就非常聰明地就政治議題打起了太極,她說22歲的自己有投票的權利,但告訴別人該怎么去做(投給誰)不是她的權利。
這種得體的回應方式同樣帶有非常明顯的城市中產印記,誰都不討好,也誰都不得罪。泰勒·斯威夫特自己也不止一次在鏡頭前坦言,她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讓她要做一個好人,被大家尊重的人,要盡力去獲得大家的喜愛。不過考慮到她當時鄉(xiāng)村音樂創(chuàng)作者的身份,這或許也是一種對自我品牌形象的保護策略,畢竟有太多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2003年,知名女子鄉(xiāng)村樂隊“南方小雞”因為發(fā)表了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和反對小布什的言論,而被美國媒體集體封殺。憤怒的歌迷,不論男女老少,沖到唱片公司門口砸碎光碟,舉著牌子和標語來表達自己對“叛國者”組合的不滿。此后,唱片公司對于旗下藝人政治傾向的管控愈發(fā)謹慎,而泰勒·斯威夫特嶄露頭角的2010年前后,正是美國社會共識走向撕裂的重要開端。
(“南方小雞”爭議的紀錄片《閉嘴和歌唱》的海報》)
2010年,第112屆國會走馬上任,茶黨在民粹主義風潮的擁簇下,踏上歷史舞臺。2013年,兩黨在臨時撥款議案上無法達成一致,而導致美國政府不得不閉門停擺。
然而,泰勒·斯威夫特對社會議題閉口不談的緘默姿態(tài),很快就隨著她從鄉(xiāng)村音樂轉型至流行音樂而被徹底打破。她先是在《Welcome to New York》中隱晦地表達了對紐約市這個自由之地可以隨意選擇性取向的贊美,接著在《Look What You Made Me Do》中更加毫不掩飾地對外界曾給予她的傷害進行最直接的反擊,一個誓言必定血債血償?shù)膹统鹋说男蜗筌S然紙上。同是控訴對媒體給自己潑臟水卑劣行徑,她在鄉(xiāng)村時代的歌曲《Mean》就更為圓滑和柔和,最多不過是在歌詞里嘲諷似的說兩句,他日我必將飛黃騰達,而你們這些小人只配在陰溝里繼續(xù)茍活。
也就是從這一時期開始,泰勒·斯威夫特逐漸被左翼媒體和樂迷奉為女性主義的偶像頂禮膜拜,她們爭先恐后地為她貼上獨立、強大的標簽,過去被批評為肆意的情感姿態(tài)現(xiàn)在被贊頌為率真,過去被指責為小肚雞腸的行為(把前男友當作靈感寫進歌里)現(xiàn)在被夸耀為敢愛敢恨的直爽。
泰勒·斯威夫特在鄉(xiāng)村音樂時期的謹言慎行,為她轉型女性主義代言人形象起到了關鍵的留白作用,大眾對于她和她作品的二次解讀無異于一次共同創(chuàng)作。起初她專注于自我情感的表達,不參與社會議題,使她避免了可能的、潛在的冒犯,最大程度保有并積累了相當規(guī)模的粉絲群體。而當她正式進入社會議題的輿論場時,自我情感表達的這一部分進而被追隨者自動解碼為本真的代言,因為這一切都可以用時下最流行的女性成長敘事來順暢解讀。故而,她的轉變并非是背叛,反而夯實了坦率人設的“一以貫之”。
面對媒體,泰勒·斯威夫特也是用“成長”來為自己在轉型之后開始就社會議題發(fā)聲來辯解的。2015年她在接受《馬克西姆》雜志對話時強調,自己早年對女性主義不來電,是因為自己那時還只是個孩子,沒有遇到過其他女性所遭遇的困境,直到她親身經歷了一些事情,她才對此有了新的體悟。
2013年泰勒·斯威夫特在參加一場活動時,于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名男性DJ大衛(wèi)·穆勒實施了性騷擾,他借合照之機把手伸到她的裙底,在屁股上掐了一把。事后,泰勒·斯威夫特向活動主辦方投訴舉報了他,在經過調查后,大衛(wèi)丟掉了自己的工作。
(泰勒·斯威夫特和大衛(wèi)·穆勒的合照 圖源:《太陽報》 )
事件發(fā)生3年后,2017年,此人向泰勒·斯威夫特發(fā)起訴訟,認為她的投訴是誹謗,侵害了自己的名譽,要求300萬美元的賠償。作為回應,泰勒·斯威夫特反訴對方人身攻擊并要求1美元的象征性賠償。
最終,泰勒·斯威夫特贏下了這場官司,但她對整個司法審判過程的“毫無人性”耿耿于懷。她不明白為什么在有7個證人出庭作證以及有現(xiàn)場照片的情況下,作為受害人的自己仍需要出庭參與審理,而對方和辯護律師在庭上的謊話連篇更讓她怒不可遏。
這也許就是泰勒·斯威夫特所說的成長遭遇,也進而成為她成功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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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 責任編輯: 王冬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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