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沒有結果的勝利

最終，伊朗在壓力下同意就伊核問題與重要國家進行談判，經過18個月的談判，伊朗和伊核協(xié)議六方（中國、俄羅斯、法國、英國、美國和德國）于2015年7月14日在維也納舉行會議，簽署了《聯(lián)合全面行動計劃》（JCPOA，又稱伊核協(xié)議）。

2016年1月16日，在國際原子能機構核實伊朗已對其核計劃進行改革后，伊核協(xié)議開始實施。隨后，聯(lián)合國的大部分制裁被解除（不包括向伊朗運送武器、導彈技術、核及相關物資的臨時禁令），歐盟也取消了與核相關的制裁。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發(fā)布了第13716號行政命令，取消了對伊朗的大部分制裁措施。

到這里，伊朗已廢棄其核武器計劃，國際原子能機構監(jiān)管著伊朗的民用核項目。美國已經達到了其主要目標，按理說應該對贏得長達數十年的“制裁戰(zhàn)爭”感到滿意，不應再對伊朗揮舞大棒。

當然，伊朗也成為了贏家。盡管它放棄了核武器計劃，但維護了國家主權，并重返世界能源市場。許多金融限制被取消，伊朗重新獲得了被凍結資產的使用權。

也因此，美國再次對伊朗感到強烈不安。特朗普曾在第一次競選時攻擊奧巴馬稱他的伊朗政策極其失敗，這不僅僅只是其個人想法，早在伊朗與伊核六方談判期間，美國國會的一些議員就堅持要對伊朗實施更嚴厲的制裁，其立場也有一定的邏輯：通過取消對伊朗的制裁，美國和國際社會基本上喪失了強大的籌碼來源。美國不可能重新建立一個如此廣泛的聯(lián)盟來對伊朗施加壓力，伊核協(xié)議制裁將使伊朗的發(fā)展再不受束縛，這對美國的中東戰(zhàn)略極其不利。

于是，伊核協(xié)議僅維持了一小段時間就出現(xiàn)了嚴重的危機。2017年8月，美國通過了針對俄羅斯、朝鮮和伊朗的《通過制裁反擊美國的對手法案》（CAATSA），以伊朗侵犯人權、支持恐怖主義和重新開始研發(fā)核彈道導彈計劃為由，重新對伊朗施加制裁，2018年5月8日，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在白宮單方面宣布美國退出伊核協(xié)定，并宣稱這是一次“巨大的勝利”。

2018年5月8日，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在華盛頓白宮發(fā)表講話宣布美國退出伊核協(xié)定

特朗普政府的背信棄義，讓美國先前所有的努力通通化為烏有。盡管其重新對伊朗施加制裁，但早已習慣了制裁環(huán)境的伊朗在這一次沒有讓步。美國拿不出更具破壞性的制裁措施，其政策工具箱已經接近枯竭。此外，美國在重新談判伊朗核協(xié)議上的立場，可能會使其處于少數派地位。

雙方就此這么僵持了下來，直到今天，美國仍然沒能憑借制裁壓垮伊朗，所謂“巨大的勝利”變成了沒有結果的勝利。

美西方還有什么底牌？

現(xiàn)在，因為伊朗對以色列的報復行動，美西方開始重提對伊制裁。至于還能有什么對付伊朗的新花樣？筆者認為，美西方對俄羅斯制裁是比較好的借鑒。

其中，歐盟出臺的針對俄羅斯的制裁措施是其核心，主要目的是對與俄羅斯進行交往的其他國家和國際組織采取限制性措施。

2024年4月17日歐洲理事會主席夏爾·米歇爾與意大利前總理恩里科·萊塔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歐盟決定加大對伊朗制裁力度 圖自澎湃影像

顯然，歐盟在制定新制裁措施時，拓展了制裁的應用深度。歐盟的新一攬子制裁措施使用了三種制裁工具：二級制裁、擴大出口限制以及威脅對違反制裁的實體進行刑事和行政起訴。在該制裁方案中，美西方威脅要將上述措施用于俄羅斯的海外貿易伙伴身上。

根據這一制裁方案，印度、中國、阿聯(lián)酋、瑞士、列支敦士登、塞浦路斯、馬耳他等國家的公民和公司將會受到二級制裁的影響。

這個法案的另一個新奇之處在于，歐盟還要對與俄羅斯國防工業(yè)進行合作的第三國法人實體實施貿易制裁，其中包括來自亞美尼亞、阿聯(lián)酋、伊朗、敘利亞、烏茲別克斯坦還有中國的企業(yè)，這些企業(yè)的名字被明確列在歐盟第833/2014號的法規(guī)附件中。

此外，該制裁方案還規(guī)定將對“幫助俄羅斯規(guī)避制裁”的國家和實體事實制裁，其中有條款規(guī)定稱將對通過第三國出口俄羅斯的“轉口貿易”進行限制。

可以看出，歐盟對俄羅斯實施的制裁可以被視為單方面的限制性舉措，是赤裸裸的敵對行為而非政治手段，俄羅斯就像一根線一樣貫穿整個制裁方案始終。

然而有數據顯示，西方對俄羅斯實施制裁的成果是西方從俄羅斯的進口下降了94%，對俄羅斯的出口下降了74%。換句話說，制裁實際上已經癱瘓了西方國家與俄羅斯的雙邊貿易。

歐盟第十一攬子制裁措施中規(guī)定的制裁政策目標非常明確，其中包括通過制裁進行威懾（Deter）、阻礙敵對行動（Disrupt）和展示能力（Demonstrate）。在這三者中，我們可以看出，古典制裁政策的基本目標之一——政治施壓已經不再是制裁的目的，美西方也不再指望通過制裁迫使目標國家改變其政治路線。

此外，對“二級制裁”“轉口貿易”以及對制裁目標國的友好國家實施同等制裁的條款，也說明在制裁廣度已難以擴張之后，美西方轉而尋求拓展“制裁深度”，企圖通過將制裁措施進一步深化、下沉，來對被制裁國施加更大的壓力。

從美國單打獨斗的“點”，到拉攏所有西方國家參與的“線”，再到尋求制裁合法化、以聯(lián)合國為平臺拉攏非西方加入制裁行列的“面”，如今，美西方尋求拓展制裁深度，想要將國家層次、政治層次的制裁下沉到對企業(yè)實體、“轉口貿易”的層次上，美西方對中國、印度等國的“二級制裁”就是最好的體現(xiàn)。這將是未來西方制裁措施繼續(xù)深化的導向，即從平面化轉向立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