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專欄作者 趙卓群】

隨著近幾年中國和中東國家關系的熱絡，相互之間的交往也多了起來。比如剛剛閉幕的北京國際書展，主賓國就是沙特阿拉伯。

按照慣例，通常主賓國會邀請本國最有名望的藝術家前來助陣，對于民族音樂學研究者來說，這真真是難得的交流機會，絕對是一場不容錯過的家門口田野調查。

開幕式一大早，我扛起兩把琴直奔展館，“下一篇學術論文發(fā)表就靠它了”。畢竟7年前，我的西亞音樂研究也是從國際書展采訪開始的。沙特帶著與“一帶一路”倡議高度契合的“2030愿景”奔赴而來，中沙兩國近年來在這一框架下實現(xiàn)了多領域優(yōu)勢互補和共同發(fā)展，極大惠及了兩國人民的生活，相信這次也是如此。

6月23日展館前熱情的觀眾

現(xiàn)場果然沒有讓人失望。作為主賓國，沙特這次可謂誠意十足，單是每天開場的氣氛組就分作兩班，樂隊和舞隊——15人的舞隊還專配備了自己的打擊樂班，另有卡農琴手和烏德琴手專門負責酒店的招待晚宴。但凡有參觀客人走到展館附近，前臺阿拉伯小姐姐都笑意盈盈地招手，“快請進來看，這是國王圖書館送你的禮物！”隨即慷慨遞上一本精致的筆記本和一條阿拉伯花紋手機掛鏈。如果參與親子活動，還獎勵小朋友好玩的小禮物，而對于我這樣的大朋友，樣書也可以挑選一本帶走。人群一下歡騰起來，這些兒童繪本實在生動有趣，讓人愛不釋手。

舞隊和樂隊的演員

國王圖書館展區(qū)

出版舞展區(qū)兒童繪本

主賓國此次參展陣容非常強大，由沙特文化部下屬出版翻譯局牽頭，遺產管理局、烹飪藝術管理局、投資部、國王部、阿語國際綜合體、國王圖書館、出版協(xié)會等單位共同協(xié)辦。主賓國展館也根據(jù)以上單位劃分了相應的展區(qū)，如文化遺產介紹區(qū)、出版展示區(qū)（多為兒童烹飪藝術相關繪本）、工藝品展示區(qū)、樂器展示區(qū)、傳統(tǒng)服裝展示區(qū)、國王圖書館展區(qū)等等。

主賓國還貼心地為每個展區(qū)配備了中文解說員，并設計了互動活動。在樂器展示區(qū)，陳列了四件沙特代表樂器，不但有樂器文化介紹，當觀眾走近陳列區(qū)還能聽到樂器的演奏音響，其中一件就是我學習了多年的烏德琴。它是西亞-北非樂器之王，不僅有阿拉伯烏德、土耳其烏德、伊朗烏德；單是阿拉伯世界，每個地區(qū)的烏德形制、演奏手法都有很大區(qū)別。沙特烏德偏向海灣風格，這種風格中節(jié)奏模式更有特色，動感強烈，而旋律則處于相對次要地位。

樂器展區(qū)

朱莉小姐姐專門負責沙特服裝展區(qū)介紹，她溫柔又靦腆，是那種沙特女孩子特有的靦腆。朱莉努力向每一個來賓介紹沙特刺繡傳統(tǒng)，大家驚訝于一件女士華服上可以設計展示出四種不同地區(qū)的繡樣。沒有賓客的時候，她靠在休息區(qū)沙發(fā)上安靜坐著，我在一旁看著她，輕輕彈了沙特的國歌旋律，只見她猛然抬起頭來，一瞬間臉上布滿真誠的燦爛，“這是我們的國歌呀！”她笑得很開心，這首歌讓我們減少了很多距離感。

朱莉對我說，她隨父母來中國已八年，正在北京語言大學讀大二。當我提到我在沙特國家石油公司的年會表演過，她高興地告訴我“我爸爸就在阿美工作！你可能見過他，他們喊他卡總”。我其實并不知道誰是卡總，但看著朱迪展示的一家人美滿的照片——女兒依偎在爸爸懷里，阿拉伯老父親的擔當與責任躍然紙上。

“Joo，在沙特你就不用工作啦，在我們這男生是必須要養(yǎng)家的?！眲偦焓斓某霭嫔缒猩⒏ξ艺f。阿福是其中一個出版部門的主管，曾在美國留學，他告訴我，沙特政府支持留學，并給優(yōu)秀學生獎學金，學費全包且每個月給1800美元左右的生活支持?！懊绹遣诲e啦，但是現(xiàn)在沙特更好！”提到這里，阿福的驕傲毫不遲疑?！吧程氐脑诰€服務發(fā)展得很快，一切都越來越好。當然，在美國有過工作學習經(jīng)歷的人，回到沙特會找到更好的工作”。

旁邊的小翻譯亞亞撇撇嘴說，盡管他也出生在沙特，但由于是也門國籍，就沒有任何福利啦。我轉過來逗他，“你看學會中文你當翻譯也很賺錢呢?！眮唩喓俸僖恍φf翻譯費給的是不錯，而且我畢業(yè)回去就是工程師了！姐姐你快給我們再彈首曲子吧！亞亞轉向旁邊的同事說：“她會彈咱們阿拉伯的oud琴，會彈《kokoko》呢?。ā秌okoko》原名“el helwa di”是著名阿拉伯民歌，是一首勞動歌曲，歌詞中模仿雞叫“kokoko”，故此戲稱）經(jīng)他這么一喊，我一下子從采風者變成了展區(qū)的吉祥物，觀展的客人們也從樂器展區(qū)扎堆兒湊到我身邊來。

“彈國歌！彈國歌！”出版社的同事們也圍過來了。其實沙特國歌是埃及作曲家創(chuàng)作的，它鏗鏘有力，以進行曲式附點音型為主，沒有微分音和裝飾音，與一般的阿拉伯民間音樂大相徑庭。當旋律響起，所有沙特朋友都安靜了，他們一邊跟著琴聲輕聲唱，一邊激動地拿出手機錄像?！霸儆媚銈兣脧椧槐榘?！”他們請求道。其實在我來之前，沙特朋友并不知道琵琶，我告訴他們，一千多年前，阿拉伯商人把西亞oud類樂器帶到了中國，改撥彈變?yōu)橹笍棧D橫抱為豎持，又參照中國本土樂器阮，增加品和相位，在明清時期初步有了現(xiàn)代琵琶雛形。

筆者用中國的琵琶和阿拉伯的烏德琴演奏阿拉伯音樂

“Joo！就憑你彈的這首國歌，薩拉曼王儲獎拿到了！”國王圖書館的工作人員阿布半開玩笑說，我看到他眼睛里幾乎含著眼淚。阿布的社交軟件頭像是他和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的合影，其實也不算合影，應該是攝影師抓拍的工作截圖。那是一張老照片，圖片上的阿布還非常年輕，大概是精心保存了好多年。

阿布所說的薩拉曼王儲獎，是沙特阿拉伯文化部為獎勵對中沙（阿）文化研究、創(chuàng)作、交流作出突出貢獻的學者，獎金高達70萬人民幣。有了獎金加持，不禁讓沙特文化更富有了吸引力。

薩拉曼王儲獎

沙特文學出版翻譯委員會CEO穆罕默德·哈?！ぐ柸f博士說，沙特作為主賓國參加北京國際書展，促進了兩國文化之間的歷史對話，肯定了兩國友誼紐帶，豐富了文學和藝術合作領域，旨在向中國公眾展示沙特的文化、特殊優(yōu)勢和激勵措施，特別在文化方面。

我問亞亞，沙特的女生不用工作，是真的嗎？我這些年了解到，沙特有成功的女工程師和企業(yè)家，但是剛才阿福的說法讓我一時間有點困惑?！翱贪逵∠?，刻板印象！”亞亞跳起來，“我的兩個姐姐都工作，你看這幾位出版社的女士，不是也在工作嗎？只是可以選擇工作或不工作而已”?！熬拖襁^去我們對中國的刻板印象，商品質量不好，但是現(xiàn)在慢慢也在轉變，一些中國公司來到沙特，我們也看到了中國高科技的發(fā)展”?！拔覀冃枰ハ嗔私?，這需要一點時間來轉變印象。你看，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居然會彈oud，你了解我們的文化和音樂，你看一切已經(jīng)在變好了。”

確實，無論是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還是沙特的“2030愿景”，都關注到了文化影響力的重要性。其實真正需要培養(yǎng)的是一批了解、認同、并付之于實踐的本地文化宣傳者，他們知道從哪個角度更容易向自己的同胞解釋對方文化的內涵和意義。

展館另一邊有遺產復刻品陳列、阿拉伯書法家和手工藝家現(xiàn)場獻藝，精雕細刻讓人目不暇接，充分展示著沙特諸多方面的文化吸引力，一箭一箭穩(wěn)穩(wěn)射中觀眾的心，人們紛紛在此排起了長隊?！霸蹅円踩ド程赝嫱姘桑粗嬗幸馑寄?，簽證很快”，幾位現(xiàn)場觀眾興高采烈談論著。

展區(qū)藝術家

遺產區(qū)展品

沙特為2030愿景有備而來，像一只開屏的孔雀，盡情展示自己的多彩羽毛——是多元的（Our Diversity）；是繁榮的（Our Prosperity）；是美味的(Our Flavors )；是悠久傳統(tǒng)的（Our traditions）；也是精妙絕倫的（建筑，Our Architecture）。

當我走出BIBF的1區(qū)展廳，猛然讀到了沙特的雄心——一個適合所有人的繁華文化的目的地。那就祝愿在中國的廣泛參與下，迎來再一個Golden 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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