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將南海建設為“和平、友誼、合作之海”？

作為博鰲亞洲論壇年會的重頭戲，今年的南海分論壇集齊了多位國內外知名學者、政要。菲律賓前總統(tǒng)格洛麗亞·阿羅約也應邀參加并發(fā)表主題演講，針對南海問題的解決，她提出了一些務實的觀點。

本文根據(jù)現(xiàn)場速記整理而成，未經本人審定，僅代表發(fā)言者本人觀點。

阿羅約：

感謝主持人和主辦方。各位尊敬的嘉賓，大家好！

南海問題是一個非常復雜敏感的問題，如果處理不當將會破壞地區(qū)甚至全球的和平與繁榮。

我曾擔任菲律賓總統(tǒng)，不過現(xiàn)在我只是一名立法者，所以不能夠代表菲律賓政府官方發(fā)言。

博鰲亞洲論壇上正在發(fā)言的格洛麗亞·阿羅約（圖源：博鰲亞洲論壇網站）

為此，我專門察看了菲律賓外交部關于南海復雜情況的官方原則：

首先，菲律賓一直倡導以規(guī)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要按照《國際法》，尤其是《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來和平解決爭端。

第二，菲律賓正在充分利用所有可用的機制和論壇，與鄰國保持良好關系，維護一個有利于經濟快速發(fā)展的安全環(huán)境。

第三，對華關系對于此項政策尤其重要。去年1月，馬科斯總統(tǒng)訪問中國期間，他和習主席一致認為涉外事務不是兩國關系的全部。

第四，相互克制十分關鍵，目的是避免在南海發(fā)生沖突。如果不能避免沖突，至少也要做到以和平方式處理，畢竟一些問題可能隨時發(fā)生。

我們建立了雙邊外交部涉外事務辦公室的直接對話機制，也正在利用好南海問題雙邊磋商機制和外交部的磋商機制。

第五，在地區(qū)層面，菲律賓依然堅定維護東盟的中心地位，因為該地區(qū)的未來既取決于強有力的伙伴關系，同時也取決于強大的機構來加強參與對話和合作的機制，而東盟正是這樣的機構。

菲律賓的外交部認識到了這樣一個事實，去年東盟與中國慶祝了《南海行為宣言》簽署20周年。中國和東盟在2002年11月4日簽署了這份行為宣言，目的就是避免使用武力，尋求營造一種信任與合作的氛圍。

第六，菲律賓想要一個有效和實質性的行為準則，這個準則必須要符合國際法，尤其是《聯(lián)合國海洋公約》。這個準則不會給予任何一方特殊的地位，也不會在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之外有任何的特定制度安排。

這樣的六條原則相信是可以被普遍接受的，我們的問題就是在如此崇高和可接受的原則指導之下，為什么當前南海依然存在著嚴重的緊張局勢？在回答這個問題的當下，我不是作為菲律賓政府的官方發(fā)言人站在這里，而是作為一名長期觀察中國的觀察者和學生的身份來發(fā)言。

此次分論壇的主辦方問了這樣一個問題——站在新的起點上，我們應該如何合作，如何把握機遇，在南海問題上取得新進展？

大家都同意的答案就是——沿海國家的雙邊對話渠道一定要發(fā)揮最大的作用——這是非常安全的答案。

但我來到這個會場，我覺得我應該說一些更實在的話。我必須討論一個大家可能不愿意討論的問題——2016年“南海仲裁裁決”。

一方面，菲律賓外交部認為這是一項具有約束力的“最終裁決”，是菲律賓對于區(qū)域和全球作出的重要貢獻。但是，像很多法律問題一樣，對于這個裁決也存在著相反意見，即使是在美國最高法院，許多裁決也并非是一致通過的。

受人尊敬的菲律賓專欄作家匹克（音）先生對裁決就有所疑議，我想再重復一遍他提過的問題：基于規(guī)則的國際秩序到底是什么？是誰來決定這些規(guī)則和秩序？

2021年6月21日，《紐約時報》的客座評論員說，如果要同美國談所謂“基于規(guī)則的秩序”，這個詞一開始就是對共和黨的批評。

在布什總統(tǒng)未經聯(lián)合國批準入侵伊拉克之后，這個詞就開始流行起來?！锻饨还佟冯s志2021年8月3日的一篇文章也指出，美國對中國在南海主權進行了批評，但如果美國自己遵守了海洋法公約，這種批評會更有分量。

這讓我想起菲律賓涉及國際法庭的一個國內問題，批評我們對于國際刑事法律立場的人從來沒有提到過，美國和菲律賓一樣，它們都退出了國際刑事法院。很多國家在制定對南海政策的時候面臨著實際困難，而這些困難均來源于嚴峻的現(xiàn)實——菲律賓和其他許多國家一樣，實際上是夾在了中美兩個超級大國之間。

根據(jù)菲律賓總統(tǒng)馬科斯22日透露的信息，路透社等媒體猜測，在新增的4個向美軍開放的菲律賓軍事基地中，至少有一個面向南海（截圖自央視中文國際）

菲律賓公開表明，我們自己有獨立的外交政策，我們的外交政策以自己國家的利益為指導。所有的國家都是以本國的國家利益為基礎來采取行動，即使是超級大國也是如此，不管是中國、美國還是俄羅斯。

在與大國打交道的時候，菲律賓這樣一個中等收入國家的政治家有義務保護我們的國家利益，我們要尊重現(xiàn)實，秉持實用主義，要靈活，也要有創(chuàng)造性，我們只有一個目標——為自己人找到最合適的交易方式。

這就意味著，當前我們更深層次的任務是了解南海相關各國的真正國家利益，一個國家越強大就越需要理解小國的觀點，了解它們在政治決策方面所面臨的實際壓力，比如國內選舉、政治限制、媒體壓力等等。

只有在這種理解的基礎上，大國才可以制定或者提出可以被小國所接受的協(xié)議，這個協(xié)議必須建立在足夠廣泛的共同利益的基礎之上。我們最基礎的共同利益就是避免全球規(guī)模的戰(zhàn)爭，這也是為什么我想提出一些實際的建議。

因此，我必須談一談60年前所發(fā)生的一場危機，今天的區(qū)域緊張局勢發(fā)生在中國的后院，發(fā)生在南海，而60年前的危機發(fā)生在1962年，發(fā)生在古巴——那是美國的后院。

由于威脅離美國本土如此之近，當時的美國準備就古巴問題與俄羅斯開戰(zhàn)，這一點不足為奇。

然而，當時的解決方案在三個方面具有指導意義：

首先，解決方案是通過高級別的交流達到的。以肯尼迪總統(tǒng)為例，他能夠超越美國政府官僚主義的狹隘限制作出決定。

第二，雙方都做出了讓步。俄羅斯從古巴撤出了導彈，而美國后來撤出了部署在土耳其的導彈——這些導彈被認為是部署在俄羅斯的后院。當時有著公平的交換條件。

第三，沒有人丟臉。美國從土耳其撤出導彈的協(xié)議是私下達成的，并沒有公開。

因此，即便在最可怕的國際危機中也可以找到解決辦法。但是，如果想要獲得必須有所付出，如果是零和博弈，在涉及到根本的國家利益問題時就有可能爆發(fā)戰(zhàn)爭。

我們對未來的愿景肯定會受到南海問題上揮之不去的分歧所考驗，但是我記得，在我2002年擔任總統(tǒng)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我們應該把南海從沖突之海轉變?yōu)楹献髦?，這個地區(qū)來之不易的成就花費了我們幾十年的時間，我們只有通過維持這個地區(qū)的信任、和平與穩(wěn)定，才能繼續(xù)享受這些成就。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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