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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曉雯:對話20國媒體人,三觀分分鐘刷新
關鍵字: 亞洲政黨會議一帶一路媒體傳媒媒體人絲綢之路絲路基金基礎設施建設10月16日,晚上6:00,北京飯店后門。手機上出現(xiàn)了黃色霧霾預告,提前訂的出租車因為封路,在幾十米外等。這一天晚上,前來參加“亞洲政黨絲綢之路專題會議”的30多國60多個政黨及政黨組織的領袖將分批離開北京。
14日起的三天里,中國的姿態(tài)慷慨,交流氣氛溫暖而甜蜜。習近平、李源潮、劉云山相繼登場,與來自歐、亞、非的政、商、媒體界人士見面,中鐵建、國際臺、國家京劇院向20多國記者開放參觀。兩天的分議題討論現(xiàn)場,聽到最多的是“感謝”、“贊同”、“互助”。中方記者預約采訪外國政要時,說的也是贊美多于擔心。
北京飯店金色大廳,不少到場外國友人拍照留念
會議開幕式上的一個場景頗有象征意義:北京飯店的金色大廳,2000平米,金、紅、藍主色調(diào)營造出濃濃的中國宮廷風格,頭頂三盞三米多直徑的水晶燈把大廳照得金碧輝煌、兩邊十根一米直徑的立柱,支撐起三層挑高的空間。這樣的“大國氣場”之下,外賓全然變成了游客,一個個仰頭、轉(zhuǎn)身、擎手要把全景攝入相機中。
此情此景,作為中國人,難免飄飄然——沿線國家仿佛心悅誠服地坐到了“一帶一路”桌邊——然而隨后的一場媒體對話會,讓我意識到這樣的想象太天真了。
舉止優(yōu)雅的巴基斯坦代表在賓館房間接受記者集體采訪
來自20多個國家的媒體人圍坐在一起。這一桌上,我認識了第一個巴基斯坦人、老撾人、越南人、柬埔寨人、蒙古人……這群最接地氣、也最沒有政治包袱的發(fā)言者個性畢現(xiàn)。
老朋友不忘談友誼,巴基斯坦記者法爾漢一開口就穿越回了70年代,當周恩來總理訪問巴基斯坦時,還是學生的他,被要求把右手拿著的巴基斯坦國旗換成中國國旗,以此表示對中國兄弟般的情誼。溫存之后,他話鋒一轉(zhuǎn)說出了些許擔憂,“中國和巴基斯坦之間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們擔心朋友多了,朋友和朋友之間就沒有了區(qū)別?!?/strong>
老鄰居則各有各的想法,印度《德干先驅(qū)報》的編輯蘇布拉曼雅對中國海外投資項目存疑,表示“中國對外發(fā)布的一些大數(shù)字還是有一些疑問”。希望中國提供更多信息,讓記者有機會向參與項目的人員提問。
日本NHK電視臺解說員加藤青延中文出奇好,用起“實事求是”這樣的成語也非常熟練。小小的個子,微微駝背,他說原本以為“一帶一路”僅僅是地緣政治上的概念,這次來才意識到它的內(nèi)涵更為宏大。他直言不諱“很遺憾的是,日本充分了解‘一帶一路’的人還不多。有些人認為‘一帶一路’只是中國在世界擴大影響力的工具而已。存在‘中國要建新帝國’這樣的偏見和誤會,如果這樣下去,日本會失去參加‘一帶一路’的好機會”。
韓國《朝鮮經(jīng)濟日報》記者吳光鎮(zhèn)也用中文發(fā)言,語速緩慢地感觸“中方的說法是和平發(fā)展、互利共贏、互聯(lián)互通、命運共同體、沒有戰(zhàn)爭、沒有難民,還有建設和諧社會,誰不喜歡?誰不愿意參加這么好的、一個美麗的項目啊。”正是因為這么完美,讓人難以置信,在提問怎么證明之后,他給出的答案讓在座的摸不著頭腦:“我建議首先要通過北朝鮮,北朝鮮是特別不穩(wěn)定的國家,他們特別需要基礎設施建設。通過‘一帶一路’的平臺,如果北朝鮮經(jīng)濟改革開放解決的話,這個象征性特別大?!?/strong>
當這些相對發(fā)達的國家在談論大構想時,落后國家的記者走了截然不同的路線。
格魯吉亞高加索通訊社執(zhí)行董事阿法壇迪爾努力強調(diào)本國的重要性,“格魯吉亞是‘一帶一路’沿線一個很古老的國家,雖然只有400萬人口,但它是中國通向歐洲的必經(jīng)之路。”
蘇丹記協(xié)主席憂心忡忡地談到本國的經(jīng)濟,也慨嘆于與歐美的差距,“當我們談到發(fā)展這個問題時,我們想從西方國家那里學到經(jīng)驗是很難的,所以我們愿意與中國搞好關系”?!拔覀冊谒伎荚鯓釉凇粠б宦贰习l(fā)揮蘇丹自然資源的優(yōu)勢”,像是要掏出口袋里為數(shù)不多的籌碼,他熱心地推銷起來“我們的土地資源很豐富,石油、天然氣這些我們國家都有,這是我們得天獨厚的條件”。
唯一一位太平洋島國國家的記者是來自湯加王國的“首席新聞顧問”卡拉非,他自嘲“湯加的人口比每天到天安門廣場參觀的人還要少?!彪S后又炫耀,太平洋島國擁有的“天空是最大的,我們占據(jù)的海洋面積是世界上最多的,我們金槍魚儲量也是最多的。”他對“一帶一路”的訴求里是一個小國的夢想,“每年1月份到3月份颶風季節(jié)時間,路上的各種樹和其他建筑物會被摧毀,所以我們很希望‘一帶一路’這個倡議幫助我們克服這些天氣災害”。
左三蓄須的即為湯加記者
這些媒體人或許無法代表整個國家,但他們無疑是各國國情真誠的表述者。巴基斯坦媒體人告訴大家,該國還沒有普及電視,許多人不得不到別人家看新聞。印尼的媒體人特別提到廣播在該國的地位,這一過時的信息傳媒形式在印尼國內(nèi)傳播最廣。盡管日韓記者已經(jīng)能用中文交流,但阿富汗的媒體人還需要助理將普什圖語翻譯成英文,才能流暢表達。凡此種種,讓人真切體會到國與國之間的隔膜。
不僅我們不了解別國,別國也對中國誤解重重。會場上與印尼商界人士攀談時,這個棕色膚色的娃娃臉男子,驚訝于我讀過印尼總統(tǒng)佐科的中文版?zhèn)饔洠纱罅搜劬Γ?strong>“中國已經(jīng)有這樣的書了嗎?你們對佐科感興趣?”會議間歇,記者朋友聊起習總訪美時歐洲朋友的贊嘆:“我以為中國的領導人是皇帝,沒想到來了個主席?!?/strong>
幾天里,這樣的錯愕不時發(fā)生,讓我懷疑開頭那番融融氣氛是不是太過浪漫了?
會議正式議程結束后,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那位湯加記者提問:“一帶一路”就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我們每個人都夸獎他,覺得他一定前途無量,很少人提到他未來存在的風險。我們怎么知道這個孩子會一切順遂,怎么知道他不會出問題,甚至中途夭折呢?
聽到這樣的問題,不知道主辦方會不會感到一絲挫?。恐蟹皆谌斓臅劺镎f了許多。有中國過去對外投資的成果,也有投資失敗率的統(tǒng)計,還透露了不少即將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落地的項目。對于湯加記者口中的這個“孩子”,我們并非一味地暢想,還是抱著平常心的。
這樣一個插曲或許說明,一個宏大倡議執(zhí)行不易,不僅有政治分歧有待調(diào)和、各國相異的國情要照顧、層出不窮的焦慮亟需安撫,我們還要找到有效表達自己的方法。新華社國際部的姜巖主任曾經(jīng)感慨,過去只有在G20、歐盟峰會、北約峰會上才能遇到國別如此多樣的同行。中聯(lián)部副部長郭業(yè)洲也說過,這是亞洲政黨會首次邀請媒體出席。
那么我們不妨把這次會議看做一個起點,畢竟想要一蹴而就地讓龐雜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秒懂”中國的想法,本身是不切實際的。在曲折中前進,總結教訓反復實踐,這樣的中國特色道路在這里也一定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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