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中俄關系從“存疑”到“求同”，這個過程中經(jīng)歷了什么？西方一直以來的“聯(lián)俄抗中”企圖，為什么無法實現(xiàn)？

3月31日至4月1日，2025“瓦爾代”國際辯論俱樂部中俄分組會在華東師范大學舉辦，在題為“中俄：多極世界中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研討環(huán)節(jié)，美國文博大學政治系教授、上海美國學會暨上海華東師范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于濱，作了題為“中俄正常關系的內(nèi)涵和外延”的演講，解答以上問題。觀察者網(wǎng)整理成文，供各位讀者交流分享。

于濱：

一個平等、穩(wěn)定、互利共存的中俄關系，始于冷戰(zhàn)兩極體制，跨越了后冷戰(zhàn)的單極架構，正步入一個不乏憧憬卻又險象環(huán)生的多極世界（a brave and grave new world of multipolarity）。

1989年5月，蘇聯(lián)領導人戈爾巴喬夫訪華，中蘇關系實現(xiàn)正?；?

中俄正常關系的挑戰(zhàn)

1989年以來中俄關系正?；?6年里，中俄雙邊關系的基本走向是循序漸進、相互適應。從“存疑”到“求同”，既致力于本國福祉，又兼顧對方利益，且不斷拓展多邊合作的深度和廣度，此種正常關系的定位，我個人認為至少取決于三個坐標。

首先，中俄的正常關系有別于冷戰(zhàn)期間冷熱不均、大起大落、情緒化、意識形態(tài)化的雙邊關系。第二，中俄雙邊關系中排除和超越了傳統(tǒng)軍事同盟中的“自動鎖定”機制（Automatic inter-locking mechanism）。第三，在經(jīng)歷了近代交往史中的非對稱性、有時甚至是零和式的雙邊關系后，中俄作為擁有獨立的外交和軍事戰(zhàn)略的超大文明體，有意愿、也有能力按照自身利益的是非曲直行事。

如果排除近年來中俄雙邊關系中一些常見的外延，比如“建設性的”、“全面的”、“戰(zhàn)略協(xié)同”或者“面向21世紀”等等的包裝和修辭，中俄關系的內(nèi)核就是一種正常關系。就像俄羅斯市場上出售的普京套娃，外面是普京總統(tǒng)，層層剝?nèi)?，最后是彼得大帝?

說句題外話，在英語世界（Anglosphere）中，我是第一個使用“普京大帝”（Putin the Great）的人。當時普京剛剛連任總統(tǒng)，我在2004年夏季號的《哈佛國際評論》（Harvard International Review）上發(fā)了一篇文章，使用了“Putin the Great”一詞。

后來一位美國陸軍將軍問我，你為什么要用“普京大帝”這個詞？在他看來，應該是“普京雷帝”（Putin the Terrible）。我的回答是，這取決于從哪個角度看普京總統(tǒng)。普京政績優(yōu)劣，不僅在于西方如何評判，更要看俄國人怎么看。2004年普京連任時獲得了71%的選票，這說明絕大多數(shù)俄羅斯人支持普京。那位將軍無言以對。

回到中俄關系。中俄關系正常化以來所衍生的種種外延，比如近期中國官方的表述為：“中俄新時代全面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復旦大學的趙華勝教授認為，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正常關系，我很贊同。邢廣程老師也講過不斷疊加的各種各樣的外延，有深度和廣度的不斷擴展，這是非常準確的表達方式。在這個意義上，中俄正常關系深化和拓展的潛力非常之大，可以說是無止境、無上限的。

西論的傲慢與偏見

中俄正常關系發(fā)展到今天，不僅僅有強大的內(nèi)生力和擴展?jié)摿Γ€挑戰(zhàn)了西方在理論和政策層面的短視和盲區(qū)。西方持久不衰的聯(lián)俄抗中的意向，不僅僅是西方對非西方世界分而治之（divide and rule）手段的延續(xù)，還揭示了西方主要國際關系理論范式的傲慢與偏見。

比如，西方自由主義認為，意識形態(tài)、社會制度不同的國家不可能和平共處，只有在民主國家之間才能實現(xiàn)持久和平，也就是所謂的“民主和平論”（Democracy Peace Theory）。西方現(xiàn)實主義則認為，國與國之間的實力消漲必然導致國與國之間的紛爭和沖突。比如，米爾斯海默教授的大國沖突論，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埃利森（Graham Allison）的“修昔底德陷阱”理論（Thucydides' Trap），等等。

修昔底德雕像，其對伯羅奔尼撒戰(zhàn)爭起因的分析——“雅典的崛起以及由此引發(fā)的斯巴達的恐懼，使得戰(zhàn)爭不可避免”，被現(xiàn)代學者抽象為“修昔底德陷阱”

在西方研究中俄關系的浩瀚書海中，基本有兩個派系：一種是“中俄關系有限論”，另一個是“中俄威脅論”，鮮有中間層次。

一方面，在有限論者看來，中俄在歷史、文化、政體、國力甚至種族方面的巨大差異，使得雙方關系的任何改善都是暫時的、有限的，這也給了所謂的“聯(lián)俄制華派”無限的想象空間。有些非常優(yōu)秀的學者，也支持有限論。比如說波波·羅（Bobo Lo），就支持這一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