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書揚（《歐洲時報》總編輯 梁揚）】

文章是給別人看的，過去是給報紙訂戶和購書人看的，今天是給愿意“點開”的讀者看的。今天的好處在于昨日之文，今天即有反饋?？梢员薏咦髡呃^續(xù)奮蹄。昨天一位小伙伴留言說我的政評像說相聲，堪稱知音。我是北京人，血液里老冒出相聲的氣泡。

其實，法國是個“時政相聲”相當發(fā)達的國度。從二十年多前的法國電視1臺的“寶貝秀“（Bebe Show) ，到“CANAL+”新聞木偶秀（ Les Guignols des infos) ，到今天電視1臺每天20點晚間新聞后的“名人模仿秀”，從密特朗一直調(diào)侃到特朗普，再到新冠禁足，法國媒體“調(diào)侃時政”的風格一直長盛不衰。原因有多種，我想還回到我前天文章那句話，幽默與現(xiàn)實產(chǎn)生距離，距離產(chǎn)生美感?，F(xiàn)實太骨感，小心被扎到。

昨天說了法國的“超市禁區(qū)”，今天說說疫情下的圣誕節(jié)保衛(wèi)戰(zhàn)和法國人的心理保衛(wèi)戰(zhàn)。

盡管法國仍處于“封城”期間，但香榭麗舍大街將于11月22日照常亮燈。圖為2020年1月1日香街跨年活動。（法新社圖）

其實，細心的小伙伴們可能注意到了，法國從第二次封城日期的選擇，就已經(jīng)在瞄著“圣誕節(jié)保衛(wèi)戰(zhàn)”了。因為圣誕節(jié)對于法國人太太太重要了：每年的12月，對經(jīng)濟、對家庭、對宗教，現(xiàn)在要加一條，對療傷……都最重要。

11月21日周六封城尚未結束，里昂“黃馬甲”已走上街頭游行，紀念“黃馬甲運動”2周年。游行人員在反防疫措施的同時“不忘初心”，繼續(xù)要求進行公民倡議公決（RIC）。（《Le Progres》報道截圖）

連日來，法國疫情有所“緩解”（可能中國讀者不會理解日增兩萬多為什么叫“緩解”，以后你們會明白的）。畢竟新增確診從5萬多下降到兩萬多，打了對折還拐彎。政府有些憂慮但偏開心，專家有些開心但偏憂慮，民眾是不該憂慮時憂慮，不該開心時開心——只等小馬哥下周二電視講話一聲令下，宣布周六解封！一呼百應，水漫金山，商店齊開，共襄盛舉。周六，28日，是個好日子，28粵語叫“易發(fā)”，祝我們自己發(fā)財吧！

近日，里昂商家游行抗議，打出“營業(yè)或死亡”的標語。（LyonMag報道截圖）

認認真真地說，個人還是支持法國全國上下，團結一心，打贏圣誕保衛(wèi)戰(zhàn)的，無論新增2萬還是5萬。真誠理由起碼有二：

一是法國人民經(jīng)濟上、心理上都撐不住了，企業(yè)倒閉、失業(yè)攀升，貧困加劇，將成明年難以承受之重。尤其是國民心理的集體沉淪，更為可怕。調(diào)查顯示，大部分法國人難以想象一個禁足封城的圣誕節(jié)（中國讀者注意啦，不要瞎比較，你們?yōu)榱丝刂埔咔?，什么?jié)都可以不過，我知道。但你們不是我們，拜托）。

第二，就是疫苗勝利在望，馬克龍已經(jīng)承諾明年1月就讓法國人都打上（不知零下80度運輸車皮、儲存冰箱備好沒有？全民打，可需要不少呢）。呵呵，正好是圣誕新年之后，莫非馬克龍已經(jīng)看到“第三波”的潮頭而未雨綢繆了？贊一個！

新冠疫苗是否能全民打上先放一邊，目前，法國多地流感疫苗已經(jīng)脫銷。（《巴黎人報》報道截圖）

幾天前，法國商人組織的示威，餐館老板們將一個圣誕老人綁在木板上抬著游街示眾，圣誕老人的鮮紅與將被付之一炬的白焰，觸目驚心。那感覺，不亞于看到圣女貞德罹難。

被綁在棺材上的圣誕老人。（Lyon People網(wǎng)站截圖，圖片來源：Saby Maviel）

寫到這兒，電視里正在說“戲精女婿”可能被判無期的消息（觀察者網(wǎng)注：2017年10月唐·達瓦爾殺妻焚尸后，表演“痛失愛妻”整整3個月才招供），我趕緊按下心理快進鍵，等看下一個新聞。下一個是法國國鐵總裁對記者說12月14日運力達100%。是啊，國土、人口就如中國一個省那么大那么多，如果因禁足讓兒子見不到老母，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法國國鐵票務部門主管克拉考維奇（Alain Krakovitch）21日在BFM電視臺上呼吁大家現(xiàn)在就開始買圣誕節(jié)假期火車票。（BFM電視臺截圖）

說實話，疫情控制就是達到馬克龍預期的“日增五千”的成功指數(shù)（我怎么越來越覺得與祖國人民沒有活在一個地球上呢？），當前也沒有解封的萬全之策，只是利害取舍與政治選擇問題。無論如何，對于當前法國來說，松綁圣誕節(jié)，然后再封，這也算“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選擇吧。寫到這里，心里挺開心，好像抗疫以來，我一直搖頭搖到產(chǎn)生“美尼爾氏”的幻覺，這是第一次點頭，與法國政府的抗疫方略想到一塊了！

但就在此刻，電視里又在談論一個調(diào)查，說如果有第三次封城，大部分法國人精神上就受不了了，抑郁了。唉，怎么想把好心情保持到文章結尾，就那么那么難呢？這樣，無可回避的問題又來了，是圣誕節(jié)泡湯抑郁的人多呢？還是第三波禁足崩潰的人多呢？如果12月解封，第三波幾乎不可避免；如果過了圣誕迎“三波”，又這么多人要崩潰？這兩害如何相權呢？曠世難題??！

商家和餐飲業(yè)主抗議一波接一波。21日周六，法國總理卡斯泰確認，將在12月1日左右允許商店重新開放，但不包括餐館酒吧。（法新社圖）

在法國第二次全國禁足（11月開始）的第二周，里昂幾個心理醫(yī)生對民眾做了一個調(diào)查，結果顯示，第一、第二次禁足以及可能的第三波疫情，已經(jīng)“發(fā)生以及將要發(fā)生‘全民性痛苦’（Une souffrance de toute la population）。抑郁、焦慮、崩潰……（Déprime, dépression, burn-out…）”,而這一痛苦并不是只涉及少數(shù)國人，而是6700萬國民，面對疫情，全民焦慮，他們呆滯著萎縮在軀殼里，無法面對未來。（Ainsi, ce stress ne concerne donc pas seulement quelques Fran?ais, mais bien les 67 millions de Fran?ais. Tous étaient et sont toujours stressés face à l’épidémie, les empêchant de se projeter dans l’avenir. Ils restent figés, prostrés.）

這樣看，問題真的比“不過圣誕節(jié)”嚴重。大面積、長期抑郁的人給社會造成的傷害，或許比新冠更加嚴重，它會一口一口、小刀碎割，蠶食法國的軀體……真希望“心經(jīng)”里帶一組“抑郁驅(qū)魔咒”，去塞納河邊、藍色海岸念一念！

寫到這，不得不回到文化這兩個字來。小伙伴別煩，文化還真是一切的一切。想想，這個難題換到中國就是小學生都有標準答案，這么難受，就別過節(jié)唄？還是防著“老三”吧！健康為重??！但回到法國，就是一道能讓政府都抑郁崩潰的社會難題。何去何從，我們拭目以待。

筆者以及旅法華人的文化是什么？一想，我們是跨文化??！跨文化的優(yōu)勢是，如果不讓過圣誕節(jié)，就自己家一壺老酒，一盤茴香豆，想想孔乙己的時代，挺滿足；如果讓過，就給他“過足”，吃上不能簡單了， 請“佛”跳過墻來。

如果第三波來了，再說吧？總能過去的，面包會有的……樂觀總要有點盲目，否則必然是假樂觀！況且，抑郁也不能預支不是？

作者：書揚（《歐洲時報》總編輯 梁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