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觀察者網(wǎng) 徐乾昂】當?shù)貢r間9月18日晚9點，美國最高法大法官金斯伯格因轉(zhuǎn)移性胰腺癌引起的并發(fā)癥去世，享年87歲。三權(quán)分立中的司法一支高層突然出現(xiàn)權(quán)力真空，誰來繼位，成為兩黨乃至全美關(guān)注焦點。美國大選的節(jié)奏因此被突然打亂。目前處于天時地利的共和黨力推快速換人，民主黨則主張大選后再決定。而掌握提名主導(dǎo)權(quán)的特朗普，可以選誰，什么時候選，都將對11月帶來影響。至此，大法官金斯伯格之死，已成為今年大選的“黑天鵝”事件。

金斯伯格 圖自新華社

近150年來，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的大法官一共只有9人，由1個首席大法官和8個大法官組成。這9個人扮演著美國憲法解讀者的身份。而且為了司法獨立，這個職位是終生制，除了自愿辭職或死亡才能解職，就是為了讓大法官不受政黨輪替影響，專心工作。所以，雖然大法官有共和黨籍或民主黨籍之分，但區(qū)分他們的不是黨派，而是理念。

金斯伯格死前，9名大法官中有5個是保守派，4人是自由派。其中，首席大法官約翰·羅伯茨，雖然是個保守派人士，但時不時就倒戈和自由派合作，譬如今年1月16日參議院正式開審特朗普彈劾案，正是羅伯茨主持的審理工作；6月18日，特朗普為反對移民宣布終止“夢想生”計劃，羅伯茨公開反對。所以總的來說，這9個人雖然看似保守派居多，但因為羅伯茨左右橫跳的走位，理念總體還是制衡的。這里舉個不恰當?shù)睦樱喝绻f三權(quán)分立，負責立法的國會是看美國腦子好不好使，負責行政的白宮是看手腳是否利索，那負責司法的最高法，就是看屁股坐得正不正，有沒有坐在那本厚厚的美國憲法上。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具備評判一個法案或政策是否違憲的能力，如果違憲就否決，變向地去修正國會和白宮的工作。

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大法官合照，金斯伯格（一排右二）已去世 圖自美國最高法

9月18日前，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大法官的分配，讓保守派和自由派各自都有平等的話語權(quán)。而這種平衡恰恰被金斯伯格的死打破了。

被譽為是進步自由派大法官的金斯伯格，1993年反對弗吉尼亞軍校只招男生，2007年關(guān)注職場薪資歧視問題，要求國會修訂法律。2016年宣判得州墮胎限制令無效，并拒絕回應(yīng)威斯康星和密西西比州的申訴。她還曾是最高法中首位主持同性婚禮的成員。而且金斯伯格風(fēng)格強硬，在口頭辯論環(huán)節(jié)，相比10年只提1個問題的“沉默大法官”托馬斯，金斯伯格咄咄逼人，已故大法官斯卡利亞戲稱其為“民訴法母老虎”，美國民眾則管她叫“臭名昭著的RBG”，其實都是愛稱。

而且金斯伯格晚年與癌癥作斗爭，還不忘一周去兩次健身房。2013年金斯伯格80歲，還有《華盛頓郵報》曝料說她能做20個俯臥撐。2018年11月摔斷3根肋骨，立刻有幾千萬美國人說要給她捐肋骨。這么一個立場鮮明的自由派偶像去世，相當于天平最左側(cè)的一個砝碼缺失。白宮和國會的決定誰來修正，三權(quán)還如何相互制衡，在大選前突然成為美國各界的焦點。CBS新聞網(wǎng)9月19日分析認為，本是主導(dǎo)大選議程的經(jīng)濟復(fù)蘇問題，熱度瞬間下降，以后美國人還能不能墮胎、買菜時能不能背把沖鋒槍、同性戀婚姻的權(quán)益，等這些議題，被提前放到了大選戰(zhàn)場的一線，各個候選人對于這些議題如何回應(yīng)，足以決定大選走向。

金斯伯格健身 圖自華盛頓郵報視頻

但最關(guān)鍵的，還是金斯伯格的繼位者何時能夠確定。

首先，大法官的任命需要經(jīng)過總統(tǒng)提名和參議院投票通過，這個過程沒有眾議院的事。對于保守派人士來說，沒有比現(xiàn)在替換大法官更好的時候了。白宮和參議院都被共和黨控制著。本來民主黨人還能在參議院通過“拉布（無修枝演講）”戰(zhàn)術(shù)消耗共和黨人的體能，從而阻撓提名進程，但在2017年4月特朗普提名尼爾·戈薩奇當大法官，麥康奈爾啟動“核選項”，投票流程已經(jīng)簡化到一次簡單多數(shù)表決即可，也就是說這100個參議員，51人投支持就通過了。現(xiàn)在共和黨人占53票，即便最后是平局，至關(guān)重要的一票將交給現(xiàn)在名義上的參議院議長來決定——這個人就是特朗普忠實的副總統(tǒng)彭斯。

所以共和黨是占盡了天時地利，參議院共和黨一把手麥康奈爾顯然急不可耐，特朗普那邊人選還沒公布，9月18日金斯伯格死訊剛剛傳出，當天就說安排參議院投票，隨后開始游說共和黨人，爭取到了關(guān)鍵選票。而且他還不惜穿越到4年前打自己的臉。麥康奈爾2016年3月曾以“選大法官還得看美國民眾的呼聲”為由，阻撓奧巴馬的一個大法官提名，現(xiàn)在為了抓住時機，連為自己辯解的功夫都懶得做了。話說回來在新一輪疫情補助的立法工作上，要是共和黨人有這個精神頭就好了。實際上國會山報9月17日報道，麥康奈爾的工作重心早就放在提名法官上了，統(tǒng)計下來，從8月放完暑假（8月國會休會）開始，已經(jīng)提名了13個地方法官。

特朗普這邊，已經(jīng)相當克制了。畢竟他和金斯伯格關(guān)系也不好，2016年金斯伯格怒斥美國總統(tǒng)是個騙子，特朗普則用“這人腦子不正常，被槍打過”作為回擊。而這次特朗普從記者口中得知金斯伯格死訊后，18日當天發(fā)表聲明，細數(shù)其一生成就，稱她是法律界的泰坦，給足面子。但第二天就憋不住了。說換大法官“刻不容緩”，當天下午就說要提名一個女性大法官，還說本周出結(jié)果。

特朗普于19日下午宣布將提名一位女性大法官 視頻截圖

這就是金斯伯格生前最擔心的事情，如果共和黨人催生出一個大法官，屆時最高法大法官中將有6人為保守派，3人為自由派，那無論首席大法官羅伯茨如何倒戈，結(jié)局都是對自由派不利的。而如果再等一等，等到11月3日總統(tǒng)大選結(jié)束，參議院換屆結(jié)束，等到明年1月下一任參議員入職，新總統(tǒng)上位，或許占盡時天時地利的就是民主黨，金斯伯格的繼位者就可能是一個自由派大法官。老太太自己也深知這點的重要性。NPR新聞網(wǎng)9月18日報道，金斯伯格死前對孫女說，她最熱切的愿望就是自己大法官這個位置能在新總統(tǒng)上臺前保持空缺。

NPR新聞網(wǎng)報道截圖

這個遺愿是否能實現(xiàn)，還得看特朗普。就從美國大法官提名到入職的速度來看，平均要用67天，金斯伯格本人當年只用了49天。這么看來，如果參議員內(nèi)的共和黨人加急提名，新任法官有望在大選前就位。有意思的是，最高法可能還需承擔最終裁定誰是大選贏家的角色。2000年大選的最高法判定確定了小布什的勝利。所以如果到時候出現(xiàn)“特朗普火速提名新任大法官上位，最后幫助自己連任”，這種情況，也不要見怪。

民主黨這邊當然是希望選大法官一事能先放一放，但無奈主動權(quán)不在他們手里，只能借機炒作下議題。

譬如9月19日參議院10個民主黨人致信司法委員會主席格拉漢姆，呼吁等明年總統(tǒng)上位后再選大法官，還指責共和黨人“當年給奧巴馬設(shè)阻，今年給特朗普開門”的雙標行為。拜登則在9月18日透露，其實自己也有提名人選，而且是一位黑人女性。20日，他還警告，共和黨的行為將對美國民主帶來“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假定特朗普連任，共和黨守住參議院，最高法有6個保守派大法官的情況下，金斯伯格的死或?qū)㈤_啟美國的“保守時代”。

這種話民主黨選民肯定不愛聽。在他們看來如今美國大選已經(jīng)不是選總統(tǒng)、選議員這么簡單，而是在捍衛(wèi)自由派對美國憲法的解讀權(quán)，在沒有制衡的情況下，恐怕美國社會理念會慢慢滑向保守派的話術(shù)。美國《國會山報》20日就披露，在金斯伯格去世后28個小時，民主黨在線小額捐贈猛增9100萬美元，創(chuàng)下各時段捐款紀錄。這就是民主黨選民的反擊。所以CBS等美媒分析人士也認為，特朗普如果急著提名，反而會讓分裂的民主黨人團結(jié)起來，不小心調(diào)動起對方陣營的選民，從而降低自己的連任幾率。

從路透社9月20日民調(diào)上看也是如此，80%的民主黨人以及50%的共和黨人覺得大選后再提名大法官比較好；30%的美國成年人認為金斯伯格的死會讓他們更想投給拜登，比特朗普那兒的25%稍微多一點。從這個角度來看，共和黨人越想盡早解決大法官空缺的問題，就會給大選制造越來越多的不穩(wěn)定性，大法官去世，已經(jīng)成為本次大選的“黑天鵝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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