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文理科學院的晚宴上，亨利·基辛格和斯普林格集團（觀察者網注：旗下報刊包括《圖片報》、《世界報》、《商業(yè)內幕》等）的老板馬提亞斯·多夫納討論了關于人性的終極問題。多夫納認為美國仍然是自由的燈塔，而基辛格則并不那么樂觀。

美國前國務卿、外交家、國際問題專家基辛格

丹鐸神廟是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里最引人注目的展品之一，它曾是祭祀女神伊西斯和冥王奧西里斯的地方，如今它像庇護所一般完整保留了古埃及圣書體象形文字。1963年，它作為埃及政府的禮物，被拆成一塊塊石頭運至美國。

當時，大都會博物館董事會專門為丹鐸神廟建造了展廳和溝壑，神廟墻上則是黑色的埃及獸首雕像。

紐約大都會的丹鐸神廟

這座神廟為古羅馬帝王奧古斯都所建，當時埃及是古羅馬帝國的一個行省，不過這段歷史并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晚宴設在這座羅馬埃及式殿堂前，溝壑旁用蠟燭為嘉賓們指路。

燈光照在神廟背后的墻上，呈現(xiàn)橙白兩色投影，既可以理解成用日出隱喻美好時代，也可以看作是原子彈在古老神廟背后爆炸。宴會上，嘉賓們收到手機新聞推送，朝鮮進行了新的導彈試驗，能夠打擊到美國本土。

宴會上有兩位嘉賓被采訪，第一個是94歲高齡的亨利·基辛格，如今他已早成為美國的神諭者。傳說中古希臘女祭司皮媞亞要先吸入麻痹氣體才能說出神諭，基辛格的話有時也玄乎其玄，他含糊的德國法蘭克口音，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低沉了。

那天晚宴上，負責解讀神諭的任務落在了《紐約時報》最著名的左翼自由派評論員托馬斯·弗里德曼的頭上。

首先，弗里德曼希望基辛格解釋這個世界。弗里德曼說，自己能夠理解冷戰(zhàn)和冷戰(zhàn)剛結束的時代，但后冷戰(zhàn)時代就超出他的認知范圍了?；粮衲軌蛳蚋ダ锏侣忉屒鍐?？

基辛格說，在當前的世界，各個地區(qū)都在追求自身利益，大力推動技術創(chuàng)新，而這些創(chuàng)新帶來的后果甚至連發(fā)明者自己都無法預見，而這些新技術已開始把不同地區(qū)聯(lián)系在一起。神諭者到底要告訴我們什么呢？

弗里德曼接著問基辛格哪位政治家讓他印象最深刻。基辛格回答起這個問題來一點不含糊：阿登納、曼德拉和周恩來。阿登納在二戰(zhàn)后的混亂中，為了建立自由的德國甚至準備好接受祖國的分裂。曼德拉則在南非種族隔離政策結束后選擇了和解，放棄向前殖民者復仇。周恩來盡管在意識形態(tài)上是基辛格的對手，但他對中國的未來看得非常清楚。

阿登納、曼德拉和周恩來

然后，我們很自然地討論到了以色列和伊朗的沖突。基辛格給出了這樣的信息：伊朗早些時候（即巴列維王朝統(tǒng)治時）和以色列關系非常好。不幸的是，伊朗不再僅僅是一個民族國家，它更代表著一場革命事業(yè)。從這個角度來看，伊朗對以色列的存亡構成了威脅。

基辛格并沒有給出如何應對危機的方案，而是掉轉話頭開始談論中國。他的話值得認真思考：中國方面有人認為，美國衰落的結局已經注定。

美國方面有人認為中美沖突不可避免。如果這些人掌握權力，那么中美兩個超級大國將直接走向戰(zhàn)爭，其慘烈程度將遠超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

這道“神諭”之后，主菜端了上來，然后就輪到多夫納發(fā)言了。

馬提亞斯·多夫納不像基辛格，不會說出“神諭”。他給人的印象就像是剛剛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很熱情洋溢地想要介紹它。

但首先，托馬斯·弗里德曼想要從他口中知道，德國現(xiàn)在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說：“你們從大西洋彼岸驚訝地看著我們，我們也無法置信地看著你們。”

多夫納先對時事發(fā)表了一系列看法，他認為難民問題和社會不滿情緒都沒有看上去那么糟糕。接著，他切入了真正關心的正題：人工智能和臉書。

多夫納說：“馬克·扎克伯格發(fā)現(xiàn)了新的商業(yè)模式，臉書不需要創(chuàng)造任何內容，卻能夠截獲傳統(tǒng)媒體公司99%的收入?！?

但是，馬提亞斯·多夫納并沒有對此表示不滿。他發(fā)現(xiàn)許多編撰得很專業(yè)的假新聞在臉書上流傳，美國的情況比德國嚴重得多，記者們怎么都想不到，對嚴肅新聞來說這是最好的廣告。

多夫納表示自己對未來并不感到害怕。他認為美國仍然是自由的燈塔，只要能克服眼下“政府某種機能障礙”，美國將屹立不倒。提到美國，多夫納彬彬有禮，唐納德·特朗普的名字在宴會上從未出現(xiàn)。

托馬斯·弗里德曼焦慮地提出，現(xiàn)在已經有可以寫新聞報道的機器人了。馬塞亞斯·多夫納寬慰他說：“那又怎樣，它們能寫政治評論嗎？”他認為記者這個職業(yè)目前還是安全的，但未來人類記者將會和機器人同事們競爭。他表示，能夠生活在科技革命的洶涌浪潮中是件非常幸運的事。

托馬斯·弗里德曼和馬提亞斯·多夫納都回避了一個與這個話題緊密相連的問題：人工智能什么時候會替代人行使政府職能，這種現(xiàn)象會最先出現(xiàn)在哪個國家？在中國還是在美國？如果發(fā)生在美國，三權分立要如何運作？

與此同時，在丹鐸神廟的背后，橙白兩色的光束仍然打在墻上。我們仍然不知道這象征著日出還是核爆炸。

（青年觀察者張成譯自《世界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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